第16章：不是今天

2003年6月7日：贺东。纪念。

事实证明，新鲜感可以刺激人的神经，让人兴奋若干个小时，所以这天早上萧晓醒来以后一直在不断回味着昨天和林宇晨发生的一切，浪漫而刺激。

无意中，她撇了一眼床头柜上的万年历——今天是去年她和贺东相遇的日子。女人对于这种事向来敏感，而萧晓则更是觉得意义重大。

林宇晨还在卫生间洗澡。萧晓感到有些不安，就到窗边把窗户打开，点了烟，回想自己和贺东在一起的日子，犹豫着是不是该和他见一面。她想到上次在医院，贺东似乎确定了他们俩的情侣关系。但如果她也认同，那么她昨天就背叛了贺东——她还不想做正式交往没几天就背叛对方的人，即使贺东曾经背叛过她无数次。

等林宇晨洗完澡出来，还是很想和萧晓亲热的意思。但是萧晓退却了，她又有了那种心里有一个人，却不是眼前人的感觉。虽然她讨厌自己突然否定自己，否定林宇晨，想去看望贺东的愿望最终还是战胜了她。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打扮利落，萧晓就离开了林宇晨的家。临走的时候，她亲了他的脸颊，很轻，不是很情愿。

 

路上，她给宫惠打了电话，问贺东到底得了什么病。

宫惠的语气里有同情，也有冷漠，她说：“贺东废了。”

“什么废了？”萧晓很紧张。

“他得前列腺炎了，不知道还能扛多少年……唉，都是自己作的。”

萧晓没有说话。她不是圣人，她没有想自己应该如何对此事报以同情或者表示深切的关怀，她只能无语。当宫惠说这些话的时候，萧晓脑子里呈现着贺东的将来：他将不再是床上的主宰者了，他可能无法勃起，可能没有性欲，可能根本就不行了……他可能永远都没有孩子，可能被迫成为一个禁欲者，可能变得虚弱，可能会自卑……是的，宫惠说的对，在这样现实的环境下，作为一个曾经相当自信的、成功的、有魅力的男人，贺东确实是废了。虽然萧晓不得不承认才华的价值，可是只剩才华的他还完整吗？

她给贺东打了电话。他正在家“闲着”。于是萧晓买了些大补的食料，打算给他做顿营养午餐——并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出于本能。她希望贺东回到完美的他，这样她的世界就可以继续完美下去……她是自私的。

 

这一天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日光的变化，贺东的语速，还有萧晓做饭的双手。似乎生命的导演正在告诉他们：“轻一些，慢一些，多欣赏一些安静的细节，感受一下缓慢流动着的空气。”却好像是可有可无的一场戏。

贺东像穿着新衣的皇帝，和萧晓谈论着一些值得他骄傲的工作上的事，但是好像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些东西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如果一个发言者都不相信自己的话，那么听众更会怀疑。所以当萧晓偶尔望向贺东的时候，她觉得他很可怜。她第一次意识到作为男人的不易——他需要为尊严仰头活着，或者一辈子只为了尊严活着，可是尊严在离他远去。

吃饭的时候，贺东很安静。他好像有点儿累，只是安静地把饭送到嘴里，低着头。

萧晓给他布菜，偶尔握着他的手，深情地看着他。

而贺东就像被天真的孩子暴露了秘密，头越来越低，回避着萧晓的目光。

“咱们好像是去年的今天认识的吧？”萧晓轻声的问。

“嗯。”贺东抬头看了看她，像个孩子一样笑了。

“那天你特别有魅力……”萧晓想说，但是又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这会让贺东感觉不好，他会认为这是对他的讽刺，还不如直接对他说，“曾经的你如何潇洒，但现在……呵呵，你废了。”

吃完饭，贺东要求刷碗。像个小学生一样，他要表现出自己具备新好男人的条件。

萧晓靠在水池边看着他，轻抚着他赤裸的手臂。他的肌肉还很结实。毕竟，前列腺炎并不会像癌症那样迅速地吞噬一个人的生命力。

当她用手指轻轻地帮他拭去额头的汗水，他皱了皱眉。然后，像心碎了一样，他把她抱得紧紧得，很久，很久……

萧晓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被需要过，她似乎从此就有了责任。只不过，与此同时，这责任也在为她自己的完美主义服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