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4章:无年末年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
《轮回》火了。
阿荣和程坤牺牲了我们之间仅剩的那点儿的友谊,也自然而然地跟着《轮回》火了一回。
媒体在报道他们的同时,当然对女主角真伊很有兴趣。但她拍完戏就回美国上学了,媒体就干脆把焦点都聚集在了楚亚蓝和邱秀身上,把她们都说成了神仙似的人物。而且每每提到楚亚蓝,都要注释上“艾真伊同母异父的妹妹”,稍带着夸夸她们家才女辈出。
我本来对楚亚蓝印象不错,觉得她是个话不多,挺自信,挺有个性的女孩。但在得知她和程坤因为拍戏也有了一段情史后,我觉得她和真伊一样,也是个糊涂丫头。而真伊回美国可能也有这个原因,估计是受了妹妹和前男友的刺激。
我过生日那天上网,收到了真伊给我的一封邮件。她说安德森和北京学校的合同到期以后也回美国,俩人已经订婚了。他们本来想在北京买套房,从此定居北京,但是出了这么多事儿以后,他们都不想在北京生活了。
邮件里有两个附件。一个是安德森辞职前参加校庆时的致辞。真伊说喜欢里面的一段话:
新闻界的价值在于它见证了历史。
艺术界的价值在于它美化了现实。
文学界的价值在于它记录了生活。
科学界的价值在于它创造了未来。
教育界的价值在于它提供了各界人才。
另外一篇是《中国历史上奇女子的十二种结局》。真伊在美国的华人报纸上看到的,觉得不错,让我看看。里面有几句话给我印象挺深的:可我们这些祝英台真的如愿以偿嫁给了梁山伯,却苍凉地发现,其实梁兄也不过如此……遇人不淑是女人最大的不幸,而识人不名更是主动犯下的错。无论时代怎么进步,女人依然会看错人,选错郎,因为,恋爱中的女人是瞎子……
“都挺不错。”我回复道,想起了莫白,还是心酸,“你们要是有机会去加拿大,帮我把卢东内孙子逮回来。我把他和莫白一块儿埋了。”
莫白去世以后,我经常去给她扫墓。有时候和政博一块儿,有时候和阿娅一块儿,有时候和武明、凡妮一块儿。
我想这就是莫白曾经存在的价值吧。
“存在即被感知。”
六月六号。
凡妮的小女儿满月了,取名武潇珊,小名叫“三儿”,是莫白生前给取的。
小丫头的眼睛里总是透着那么一股灵气。我抱着她,一叫她“小姐们儿”,她就“咯咯”地笑个不停,就像莫白的转世。
偶尔怀念过去的时候,我就拿出《盟约》和《轮回》的DVD来看。
看着剧中熟悉的情节和对话,温习我的过去。
虽然我知道,再怎么看,结局也是一样的。
衿伶的背影消失的时候,祯袆的声音温柔地响起,她正以缓慢而略带悲伤的语调诉说着她的遗言——她们的遗言,他们的遗言——在屏幕上,在现实中:
有人在世间出生了。
有人在懂得爱情后,开始寻找爱情。
有人在寻找爱情的途中,才懂得爱情。
爱的起因是两个灵魂瞬间碰撞释放出的能量。
爱的形式是两个肉体在广阔天地间的自由驰骋。
爱的意义是需要两个人用一生的自由来交换的痛苦和幸福。
爱是美丽的,是残酷的,是神圣的,是苦闷的。
人们对它,在渴望和闪躲间徘徊。
人们为了它,奔跑,争抢,屠杀,冲刺,胜利。
凯旋者,捆绑着爱的灵魂,激情与血液碰撞,爱的肉体与灵魂飞升。
失败者,恍然大悟,明白原来一直是自己在把那条厄运的绳子扎得越来越紧,直至无法挣脱。这痛并不像无意间划开一道伤口那样简单,而是在伤口上不停地撒盐。这伤害的来源也并不是对手的鄙夷或是爱人的冷漠,只缘于施爱者自身的奢求——奉献之后,人们感到痛了,只痛在心里的不平——不平衡与不平静。这时,人们开始责备爱的人不领情意,希望可以在奉献的同时得到认可和回报,甚至拥有那个人。可以看出,虽然人们嘴上说只要对方幸福自己就会满足,可实际上,当对方真的与别人开始幸福的时候,人们就感到痛了。于是竭力表现出不满和委屈,再以自己最熟悉的姿态在伤口上洒盐,顾影自怜。
她最终明白,她最大的敌人不是任何人,而是自身的寂寞和空虚,是自己不妥协——对爱自己的人的不满,对自己爱的人的奢望——是人类本性中的固执和贪婪。
她最终明白,她一直抵抗的原来并不是命运那样伟大的东西,而是自己的思想。
像所有爱情一样,她的爱情,最初,纯净得像水,在吸取了那么多虚幻的、浮华的、物质的、颓靡的成分以后,成了一滩烂泥。
有人在懂得爱情后,开始寻找爱情;
有人在寻找爱情的途中,才懂得爱情。
有人在懂得爱情的同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