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1章：女子

《轮回》的剧组去西藏了。阿娅让我陪她到通县找一个叫苗淼的地下女歌手，请她唱《轮回》的主题曲。

阿娅带着歌谱，在出租车上看。看到一半，她抬起头说：“苗淼会算命。到时候让她给你算算。”

我们到苗淼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打量着这个地下女歌手。她打扮得很中性，眼神里带着忧郁，感觉挺神秘——也许是她的房间太昏暗的缘故吧。

阿娅把歌谱递给她。苗淼接过去看着，问阿娅：“你现在还跟他在一块儿呢？”

阿娅幸福地点点头。我猜她们说的那个“他”就是阿荣。

“如果他对你不好就回我这儿来吧。”苗淼说着抬头看了看阿娅，把歌谱放到茶几上，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我觉得有些诡异，看着阿娅。

阿娅甜美地笑着：“苗淼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我交往过的女孩。”

苗淼回来了，递给我们两杯果汁，自己喝加了柠檬的冰水。

我把桌上的歌谱拿过来看，上面有真伊为《轮回》主题曲《寂寞之海的新娘》写的歌词：

 

暗夜的海上 没有温度 没有光亮

腥臭包围着我 水中的肉体 在蠕动

让有利齿的生物 撕裂我的身体

痛苦到达极点 鲜血淋漓

我的灵魂 与海水融和 再融和

 

死亡来临前 我看到 灯塔的光

求生的本能 使我拼命 游了过去

却发现 死神正站在岸边 注视着我

灯塔的光消失了 熄灭了生命之火

我的灵魂 沉入深海 投入黑暗

我的驱壳 变成漂泊在 腥臭中的树枝……

 

“寂寞之海的新娘 古老传说的力量

离开了故乡 不快乐 也不落魄

灵魂深处的光芒 藏着不变的信仰

看光芒万丈 是希望 和梦想……”

苗淼站在客厅中央，充满自信地笑着，自顾自地哼唱起来。

我惊讶地看着她——仅仅浏览了一遍歌谱的她，竟然已经完全记住了歌词和旋律。

等我再低下头看词，突然发现了歌谱后面的另一张纸。

阿娅凑过来说：“那是真伊对MTV的设计。”

一袭黑衣的衿伶在歌唱

泪水从她的脸颊划过

凝结成一颗红色的水晶

她的周围一片泥泞

她怀中抱着的净康王

已经奄奄一息

终于

她用歌声驱散了寒冷

唤出那炽热的阳光

照耀着潮湿的泥土

点燃了全世界

祯祎穿着白色的婚纱

向他们走过去

祯祎走了很久

直到夜幕再一次降临

繁星开始闪烁

净康王慢慢闭上眼睛

再也无法醒来

衿伶回过头

沉默地望着祯祎

当一颗流星划过

祯祎的身体瞬间化成一片烟火……

我愣在那里，“祯袆——真伊，衿伶——金凌”，这不就是我和真伊么？而那个男人……这个故事……难道这首歌是写给我们的？这首歌是真伊对我和程坤的记忆？

苗淼，这个声音酷似纪如璟的地下女歌手，继续哼唱着《寂寞之海的新娘》。

阿娅在旁边安静地欣赏着。

我把歌词和MTV的设计看了一遍又一遍，视线逐渐模糊了。

就像曾经和真伊一起听《寂寞的自由》的时候一样，我被深深地感动了。

《寂寞的自由》是真伊刚回来的时候推荐我听的一首歌。她说她从来没听说过纪如璟这个歌手，但她特别喜欢听这首歌：“知道你和程坤的事儿以后，我一直在听这个歌。我对这歌的感情特别矛盾，又想听，又怕听完以后伤感……”

然后我们就一起听。听着听着，我竟然忘了真伊的存在。

等我回过神，再看真伊。她已经点了烟，露出了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出现在她脸上的哀伤表情。她在想念什么？或是尝试遗忘什么？她手间的烟飘摇着上升。《寂寞的自由》让这一切在我眼前静止了。我终于理解了她的孤独。

而此时此刻，正是苗淼那相似的声音唤醒了我，唤醒了那首歌，唤醒了我和真伊的过去，唤醒了我的内疚。我一直自责，认为真伊的一切悲剧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最终原谅了她对我的一切隐瞒，包括《轮回》女主角的事。

记得刚发现真伊演女主角是内定的时候，我气极败坏地问她：“真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知道我不在乎演不演女主角，但我在乎你，在乎咱们的感情。可你呢……我真是看错人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冷漠地说：“你和阿荣好的时候就已经和程坤有了内种关系了吧？你知道我以前最在乎什么吗？咱俩谁看错人了？”

等我们冷静下来，都苦笑着看着彼此。

可悲的是，真伊到最后还是相信程坤其实不坏，是我勾引了他。

往事不堪回首。再看眼前的两个女人。

阿娅专注地看着苗淼，听她唱歌。

我能感觉出来，她们曾经一定非常相爱。

苗淼看我流了眼泪，冲我非常迷人地一笑，其魅力不单安慰了我，而足以让我感动得对她产生爱慕情绪。

这时候我才发现，美丽并不只存在于主流文化中。像苗淼，如果没有阿娅，没有《轮回》，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掘，但她的价值并不会因此而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