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三生》第一卷:祯祎

第一卷 第18章:通途

没有进行最后的晚餐,我就离开了文夕的家。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竟满是寒暄的俗套。我感到很遗憾,非常遗憾。

打车回家的路上,收到她的一条信息:“佛说,来去随缘,得失随缘,心能随缘,故得自在。到了那边好好生活,好好对自己。”

我犹豫了好久不知道回复什么,就到营业厅办理停机手续,然后关上手机。

这半球这一岸生活,行走的这些年,不断地与人们相遇,离别。得失虽平衡,却不得自在。原来只因一个心不能随缘。而现在才醒悟,怕是晚了点。

 

到家后,是家人欢送的喜悦和我的淡然。

人们聚餐,却为了送别?呵呵。

浮萍已经帮我把行李打点好了。她亲自回来送我,没有带小女儿。

我看着这塞满礼物的如此沉重的行李箱想:原来人们走,都要走得如此沉重。

 

打开一直陪伴着我的电脑,看到QQ上几个朋友的留言,都叫我“保重”。

文夕发了个调皮了笑脸说会到机场送我。

我微笑着在心里说声感谢,也回复给她一张笑脸。

程坤的QQ和他一样是沉默的,而我也已经对他不再期望什么了。

关上电脑,看看表,还能睡三个小时。

在此界的最后一夜:无梦。

 

当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看着爷爷、奶奶的身影越来越远,我黯然落泪。

塞上耳机,听一曲《心经》,默默忏悔。

原来我最该珍惜的是他们,而我一直最不珍惜的却也是他们。

朋友、爱人,我都歌颂过了,却忘了身边这两个最最重要的人。

现在和他们分开,我才感到,原来我最最珍贵的人是他们。

高速公路上,舅舅的车载着我掠过路旁的一片片树林。阴郁的天和笔直的大道,像出嫁的不归路。

文夕和那位曾经跑过龙套的男朋友来机场送我,看样子还是蛮般配的一对。

是伴郎和伴娘吗?我笑了,笑自己又像个孩子般瞎想:没有新郎出席的婚礼,多可笑。

“程坤跟你联系了吗?”文夕问我。

“没。他来了只能加重我的痛苦。这种分别的场面……呵呵,还是算了吧。”

“该去托运行李了。”浮萍在旁边催促我。

我冲文夕苦涩地笑笑,推起身边沉重的行李车。

她摆摆手,挽起那个男人的胳膊,目送我。

我麻木着去托运行李,办出关手续,直到登机都没有往后看一眼。

 

机舱里是全日空漂亮的空姐们,操着她们的语言甜美地对我微笑着。这就是送我上路的人,一群陌生的女牧师。而我爱的人呢?我爱的神呢?

 

等待飞机起飞时,我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本散文集来看。

书签上有清淡的檀香味,还有初中时随手记下的句子:

The supreme happiness of life is the conviction that we are loved(生活中最大的幸福是坚信有人爱我们)——雨果.V.

 

“飞机即将起飞……”我听到这一句,只听到这一句。

我发现原来我是在参加真伊的葬礼。

“尸体即将火化……”她们歌唱着。

 

惨白的云层,载着我和我的灵柩,冲上天。

刺眼的明亮,持续了一个世纪。

来与去,生与死,人们从来都独自经历。

这一界的人逝去了,那一界的人又获得新生。

 

此界的真伊初生至死,十八年。

只留下些许印象在故人的脑海里。

实际的物,却连些灰烬都没有。

 

她渴望,到达那一界的阳光下,仍是初生时的黑亮眸子。

却忘记了,喝下消散上一世恩恩怨怨的孟婆汤。

幸好有祖母赠送的青铜结系在腕上,念一段:

 

异地 影漂流

语无声 心念诚

白衣 墨土 无外乎亡渡

贵有情声 亦有归路

——《情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