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7章：空平

春风花雨映朝阳

蜜油调香醉金光

何物翻身松红土

为睹春光似锦装

——《望惊蛰》

 

幻象

 

下午突然接到移民局的通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真的要离开吗？

晚饭过后，我头痛剧烈，喝了杯热水在沙发上躺下来才得以缓解。清醒后，我确定要离开已是事实，就突然感到不舍，开始不断追忆。脑子里充斥着文字和影像，混乱而拥挤。最后使得我必须写一篇文章——写作有时候对于我来说就像排泄。

我在九点半左右起来开电脑，感到肩部肌肉严重痉挛。这让我想起曾经胃痛的时候，疼痛使得头部的血管快速地跳动，像是一种警告，充满威胁。好像它随时都可能爆破，又或是停止。

头脑中有大量意识积压在一起，直至一片空白。我知道这是荒唐而致命的，但是我无法左右。这就是现在的我，平静而混乱。

书上说这种症状是生活压力过大所导致的神经衰弱。我在想，都要离开了，还有什么压力？没能和最爱的程坤平静而幸福的过一辈子，还是没能完成最渴望完成的那部小说？人们的压力来自于理想，还是现实生活？

独自在客厅的桌子上做夜宵：吐司面包、黄油、草莓酱。偶尔向镜子中望一眼，发现自己的脸色又苍白了很多。这是电脑辐射造成的——爱好的代价。

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人类造的最俗的东西就是镜子。

思考一下，的确是这样。

只是别人一直在镜中欣赏到美好的自己，而我却只能看到一片苍白。

这是劫数吗？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镜子没有了，我看不到自己的憔悴了，还会不会为自己的苍老黯然？

或者有一天，我离开了，镜子里的人又会变成谁？

 

距离

 

天色由刺眼的明亮到阴沉的黑暗。

烈日和暴雨中，回忆瞬息万变。

刹那间由你我相遇的彼时，冲刺到因分别而破碎的此刻。

 

六月，这个分别与团圆的季节。我们瞬间拥有了一些人，既而又失去。

我告别了你，成就了他；而后告别这些人，去成就那些人。人们有固定的朋友或伴侣么？似乎没有。

我发现，命运中的两个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情人，总会由于精神或现实中的距离而无法达成完美的匹配。

 

我向镜子中看了看自己淡然而没有妆容的面庞，想起我曾收起首饰和胭脂，为恋爱中的对象做出的牺牲。

按瑞阳和福姚的话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生活也是，打扮都是给外人看的，没什么实际意义，不如自然的好。

于是，在一切归于自然之时，我们的感情也随之淡然了。

我知道这一切出于可笑的必然，就笑了。

大笑过后，就可以真的释然了。

 

我又想起和文夕在一起抽烟的时候，我们曾那么靠近，愉悦地咀嚼着我们的青春，嬉笑着抚平度日时琐碎的伤口。

有谁能理解在爱情坎坷的背后，支持着彼此精神的永远是一种叫做友情的微妙感情？当我们通过一个眼神交心的时候，比听到恋爱中的海誓山盟还要安心。

但是，当我们都各自回归现实、各奔西东的时候，有个陌生的力量扯开了我们。那“嚯”的一下使我发现，原来我们之间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距离。这就像突然发现身边的伴侣竟变得如此陌生，发现原来我们是这样的不了解和不般配。

而全世界的人们呢？到底谁和谁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呢？原来在这样狭小的、随时都有熟面孔相遇的世界里，并肩行走的两个人，心和心的距离竟然是如此的遥远而难以碰触。

距离，不同于任何动词，但胜过任何手段，一个最强有力的保护自己的方式。就像你纵然拥有再强大的武器，在射程之外也无法发挥威力。

而人性的威力呢？我想我们早已忘记了什么是人性。原来，无论他们还是她们，在灵魂的枷锁捆绑下，都已经漂离得那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