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章：衡量得失

人的思想常常会有微妙的变化，从而堆积成巨大的变化，得到和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造成对自我意识和价值观的巨大影响。例如从独自行走、无话不说，到失去语言和行走的能力。时间简短，过程漫长，结局虚无。

海子说，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然后消失。

我说，该得到的意义尚未得到，该丧失的能力早已丧失，然后延续。

原因是我一味地循规蹈矩，固执而迫切地追求一种看似愚蠢或确实愚蠢的意义主义，导致自己付出了很大体力去承受后果——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无重量，静如止水的不可承受力。

这样的自作，从我追求的“忠”“贞”“真”的意义上说，本应是道德的，符合伦理的。但在现实的扭曲和浮华中，这被认为是病态的。

对与错，本就是可以置换的。正确与否，也可能到最后都没有答案。

 

梦想。

凌晨四点，离家，下楼。

路边。引擎声轰鸣。万家灯火辉煌，夜风也温暖。

独自行走，与善良的行人擦身而过。身边是双生与自己拉着手，唱着美好的歌。

 

虚幻。

凌晨四点，离家，下楼。

路边。万籁俱寂，烟雾迷茫。

独自行走，路上空无一人。无声，无灵魂，无共通，无交错。生得两只手，一双眼。左手，惨白，右手，漆黑。

左手握右手，一阵沉默。

 

真实。

凌晨四点，离家，下楼。

路边。各种卡车与货车呼啸而过，偶尔有缓慢的出租车驶过。寒风凛冽。

独自走到路边，仰望天空，看不到星光，瞬间失去了继续行走的勇气。我一直不敢向前走。驶过的车辆中有人在看，让我更加恐惧。有辆车在路边停下来，车里的陌生人在看着我。车子发动后在离我若干米远处又倒了回来。我警惕地站起来，踉跄着跑回了家。

人是脆弱和卑微的。为了求生，人们变得脆弱和卑微。

 

风吹得脸和眼睛都失去了温度，身体一下子瘫软时，我蹲在引擎声中哭出声来。

“真伊，今天哭完了，以后就不许哭了……”我不断对自己说，哽咽地哼着New Age的调子，突然间，失去了声音。

在这个真实的夜晚，我终于失去了行走和语言的能力。

 

我的感情走上了绝路。失去了所有人。

我的精神走上了绝路。失去了全部能力。

 

我失去了行走的能力，破坏了自己。影响似乎不大，只是缩短了即将经历的路途。

我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想像往常一样和人们交流，脑中却一片空白。

 

我坐着，哑着，不再行走，不再说话，却坚持握着笔。

最终，我得到了什么呢？意义？痛苦就在于没有得到。文字？是的，也许这就是我最后的生命线。当感受不能再用远行和言语发泄，我将用文字表达。

如果有一天，我连文字的能力也失去了，那么上天一定给了我一个最大的收获。也许那是无比灿烂的，但我想我不会快乐。我始终认为，如果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最后的能力，就等于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当文字离开我的时候，我也将离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