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黑洞
左手白色,右手黑色。
左手握不住右手,不是同一双。
眉是黑色,瞳是褐色。
左眼望不见右眼,却是同一副。
心不比黑色阴郁,不比白色文雅,不比红色激情,不比绿色健康。
恰是混沌卡其色。
——《混沌》
又是一个周六。
吃完晚饭,我和程坤在天壤居的公寓讨论剧本。
自从我们在一起后,每星期五放学我都会来,带着书和作业,在这里住到周日下午,然后他送我回家。
阿荣已经搬走近两个月了。他和他的那个女人在魏公村另租了公寓,很少和我们联系。
文夕那天晚上和阿荣分手后就去和她演艺圈里的一帮朋友喝酒了,第二天清晨还带了个所谓的男朋友回来。阿荣就是在那时候离开的,在文夕和那个男人的示威下,在我和程坤还没醒来的时候。
那天早上,阿荣走后,文夕来敲我们房间的门。
我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隐约感到程坤把手从我的腰间拿开,下床去开门。
当我睁开朦胧的睡眼向门口望去,文夕正带着一副调侃的表情靠在门边,冲我喊着:“艾真伊!没你这样的啊!不是说好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吗?怎么不打报告啊!”她说完便笑嘻嘻地看看我,又看看程坤。
我躺在床上,看着程坤和那个陌生男人疑惑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文夕。我知道她的埋怨来自于我们年幼时的约定——我们曾约好在各自告别处女后第一时间通知彼此,以示我们的友谊。
“哦哦哦,我懂了,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啊?”文夕大笑着,“那以后再慢慢汇报吧。”她说完就拉着男朋友出去了。
我马上冲着门外喊:“死文夕!你想哪儿去了?”
没想到她的笑声却更大了,回荡在客厅里,然后消失在隔壁阿荣的房间。
程坤出门看了看:“那男的谁啊?阿荣呢?”
我从床上坐起来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两个问题都难以回答。
他皱着眉头走到床边拿起电话,拨通了阿荣的手机,得知了文夕和那个男人回来后在阿荣面前所做的一切。
“这就是文夕的风格。”阿荣说,“我早该想到她会报复我,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几个小时内。”
“他们怎么你了?”程坤问他,坐到我旁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用不用我找那男的谈谈?”
“不用,跟他没关系。不像你想的那样,不过比那个更糟。”阿荣说,“文夕敲开我的门,把那个男的拉进来,然后跟我说,‘哥,你能搬回宿舍住几个星期吗?我和我男朋友想在这儿住一阵子。房租我们付。’”
程坤转头看了看我。我想这的确是文夕的风格。
记得钱晨和我分手之后,文夕曾带着我和她当时的男朋友去找钱晨理论,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钱晨碍于和文夕男朋友的朋友情分,忏悔了半天,但大都是搪塞之词。
“解释那么多干吗!你和真伊和好不得了!”文夕冲他喊道,弄得他一下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拉着文夕说“算了算了”,因为我真的不想为难钱晨,既然他已经决定和我分手了。
结果文夕一下甩开我的手,转头指着她的男朋友说:“行!你哥们不是这德行吗?那咱俩今天也分了!你们俩不是瓷器吗?估计你以后也好不了哪儿去!行了,就这么着吧!”她说完就拉起我的手往回走。
她的男朋友还跑过来追她。
可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因为文夕一向说到做到。
我们握着彼此的手,径直往前走,往家的方向走。
我带着愤怒、悲伤,握着文夕已经出了汗的手。
突然,她停下来问我:“怎么样,好点了么你?”
我反问她:“你呢?你觉得值么,文夕?你们俩不是一直挺好的吗?别为了我和钱晨的事这样行么?”
她摇了摇头:“他们俩是哥们,早晚都一样。我不想也被伤害,那不是太傻了吗?现在离他们远远的最好!”
“那不一定,文夕,你不能这么说……”我还是在劝她,因为我看得出来她的确十分舍不得。
而她只是大笑着,说:“没事儿!错了就错了吧。预防第一。再说了,无论怎么样,咱们不都得站在一条战线上吗?”
想到这儿,我突然停止了回忆。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文夕曾经因为我被伤害而离开了她的男朋友。而在她被伤害的时候,我却和那个男人的好朋友成了恋人……
“我刚想起来,我和文夕约好了见面。我先走了。”我站起来对程坤说。
程坤疑惑地看着我:“什么时候约的啊?今天一天你不都说没事儿吗?”
我不知道怎么圆谎,支吾着:“我突然想起来的。”
“……”
“那我先走了啊,剧本下星期再弄吧,我这星期还要月考。”我说着开始收拾书包,把剧本也塞了进去。
程坤却走过来把剧本抢走了:“现在阿荣不来剧社了,文夕又天天和她那帮朋友混一起,你这又突然有事儿要走了,麒麟社是不是该解散了?!”他站在那里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停下收拾书包的动作,惶恐地看着他:“我就是找文夕谈点儿事。我下星期再来还不行么?也不差这一天。”
“行,那你走吧。”他把剧本扔到地上坐回写字台,留给我一个背影,“走了以后都别来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他说完便没再回头看我。
我想,文夕说的对,他们是好朋友,早晚都是一样的——阿荣伤害了文夕,马上就轮到程坤伤害我了。
我错了,果然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本该和文夕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我本该和她一起离开的……
于是我拿起了书包,看了程坤最后一眼。
他用余光瞟了我一下,依旧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