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没再说话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父亲就是这样，看似并不严格，其实很多事情的掌控权都在他手中，很多路都早已为我铺好。我再折腾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我要叛逆姥姥的管教其实很容易，撒个谎出去玩一天就算是叛逆了，而我要叛逆父亲呢？首先，他不在乎我的学习，好坏他都无所谓，这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我交的一些朋友他不喜欢，顶多是说我两句，并不强制我不和他们来往。现在倒好，他直接想让我出国，让我离开生活中的一切，全家人都同意我去，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怎么反抗呢？
又到了周六，由于班主任之前请了家长，我有所收敛，乖乖地参加了一上午的补课。可是我的心情一直很抑郁，根本没听进去。下课后，我给韩家亮打电话，说我一会儿过去，但有事不能多呆，让他在家楼下等我。
我骑着我那辆深灰色的捷安特公主车，像往常一样沿着长满梧桐树的大路骑到韩家亮家的小区门口。他已经在等我了，还买了一塑料袋的零食，有我当时最爱吃的板筋王，还有几瓶醒目。
也许是漫画看多了，为了追求一种戏剧效果，一到他面前我就很忧郁他说：“咱们分手吧。”
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接着微微皱着眉：“为什么啊？”
“我爸要出国了。他也要给我办出国。”
“让你也去美国？”
“对。”
“哦。”韩家亮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他并没有像漫画书、偶像剧中那样紧紧地抱住我不让我走，只是静静地盯着地面。
当时我也很幼稚，护照还没办就认为出国就意味着马上就要走了，要走就要和男朋友分手，要撕心裂肺一番才对……
我扶着车看着沉默的他。他不看我，有些生气地说：“那你走吧。”
由于他这样不配合我的浪漫情节，使我的一些忧伤情绪也淡去了，于是骑上了车，对他挥了挥手：“那好吧。拜拜。”
我们就这样分手了。
父亲出国后，没有长辈再像他那样给我大把的零花钱任我挥霍了。尤其是姥姥，她在电话里和父亲达成共识，说我之前出去疯玩成绩下降等等就是因为零花钱太多了，从现在开始，父亲给我的钱都要由她管理，要限制我的零花钱数目，让我改掉大手大脚的习惯。可是姥姥没意识到，习惯一旦养成是很难改变的，不管是之前每周给我200还是现在给我20，我都能保证在回家前花得只剩2块。不过和韩家亮分手后我的生活几乎就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了，也就没什么大的开销了。
这天周五，林元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他没像以前一样呼我，而是直接给我家座机打了电话。接起电话后我的心砰砰地跳，心想还好是我接的，如果是姥姥姥爷的话他们一听是男的声音找我我就死定了——对，就是男同学也不可以。
“好久没联系了啊。”我说。
“是啊，好久了。”林元说，“你今天能不能出来？”
我听了听门外的声音，姥爷还没回来，姥姥似乎正在厨房忙，就说：“有点儿悬。快中考了我家人看得我很严。要不你找苏雯问问。你们最近联系了没？”
“没有，上次小石过生日以后还没见过她呢。”
“那你找王博、许志或者唐震他们玩啊。”我说。
“得了吧，王博都进去了。”
“啊？！”
“不多说了。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出来？不是找你玩。”
“那干嘛？”
林元支吾着：“你来了就知道了。电话里真的不方便说。”
我想了想，以我对林元的了解他倒是不会害我的，但姥姥这一关真是难过，就说：“我得想想办法。你现在在哪儿？”
“你们学校旁边那个游戏厅。”
我看了看时间：“你在那儿等我半个小时，如果能出去我半个小时怎么也到了，如果没到就是不能出门，你可千万别再给我家里打电话了，有事儿的话呼我。”
“行。”
我正琢磨着怎么出门，姥姥就走了进来：“吃饭了啊。”
“姥姥……我今天想去奶奶家了。我爸走了以后我还没怎么去过呢……”
“饭都做好了，先吃了再去。”姥姥说着摘下了围裙。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来不及了，就说：“我不饿呢……”
但看姥姥不悦地看着我，我又说：“……不过呢，我不着急，姥姥您做饭那么好吃，是吧，比饭店大厨做得都棒，我不吃太可惜了……”
姥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行了别贫了，快趁热吃去！”
“得令了！”我笑着跑到外屋饭桌前，心想虽然着急不能多吃但要让姥姥知道我爱吃！于是趁她还没过来把大部分米饭折回电饭煲里，每盘菜都夹点堆在碗里，等她过来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干掉了这顿饭。
出了门，我小跑着到了学校方向的路口，准备坐公交车去，因为姥姥知道我要去奶奶家，根本没给我额外的零花钱，不够打车的。谁知道半路遇到姥爷正从这个方向回来，看到我就问：“哎，你干嘛去啊？”
我的脸瞬间变得滚烫，好在傍晚的天色掩饰了我的脸色，忙说：“姥爷您回来啦，我要去奶奶家。”
“去奶奶家？那干嘛从这边儿走啊？”姥爷想都没想就发现了我谎言中的漏洞。
我以最快的速度想出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笔记白天借同学忘拿回来了，我得先去取一趟，不然没法写作业。取完我就去奶奶家。”
“哦。”姥爷点了点头，“那注意安全，跑什么呀。”说着又迈开步子继续往家走了。
“知道了。姥爷再见。”道别后我竞走着到了路口，拐过弯确定姥爷看不见了我才又跑起来。
到了游戏厅，里面的人都被烟雾环绕着。
我一进来林元就冲我招了招手。他正坐在一个人旁边看那个人打游戏——我看到那个人是小石，他正在一台机器上专注地打着街霸。
到了林元面前，我问：“什么事儿啊这么急还这么神秘？是王博的事儿么？”
“不是。”林元笑了笑，“就是哥想见你了还不行？”
我故意作了一个哆嗦的样子：“天呢，你可别这么酸……”
他旁边的小石打完一局赢了挺开心，居然还转过头冲我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记忆里还是他过生日时的混蛋模样，就没理他，问林元：“王博真进去了？怎么回事儿啊？”
“你还记得上次小石生日么？”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那天的一幕幕真是想忘都忘不了呢。
“王博那天跟我借钱我没有。你也知道，咱们那天身上都没钱了。后来他跟小石借，小石只留了些饭钱结帐，剩下的都给他了。可谁知道没过两天他又缺钱了，借不到晚上就带人去把附近一家网吧洗劫了，就折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