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互联网、聊天室和QQ普及后，网友聚会叫“网聚”。在那之前还有一种电话聊天室，是按分钟计费的，线上的朋友称这种聚会为“线聚”。林元那时候就总去参加线聚。
这天，他们那个线昵称叫“中华”的老大因为即将出国而要请全线人吃饭。林元叫上了我和苏雯，说是让我们见见这些朋友，以后好有个照应。我那段时间在家呆得心痒痒，就又以要去奶奶家为借口从家里跑了出来。到了苏雯家，我俩换上一起买的一模一样的衣服，打扮得像双胞胎一样，随着林元一起来到北京一处有名的大排档。
天已经黑了，秋高气爽，路边的餐桌上坐着不少人，有几桌正热气腾腾地吃着火锅和烧烤，好不惬意。
下了出租车，我问林元：“这都是线上的人？”
“不是。你看他们那岁数还看不出来？都是大爷大妈。虽然咱们线上也有岁数大的，但大部分都跟我差不多。”林元说着指了指大排档街另一头的一片被布围起来的空地，“咱们的人都在那里呢，今天算是包圆场地了。”
走到场地里，我惊呆了。这里少说也有一百多人，有的看着像上班族，有的也跟林元一样奇装异服，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几个人分一大桌坐着。
“天呢，这么多人！”苏雯不由地发出感叹。
“是啊，我以为也就十几个人呢。”我跟着说。
“十几个人那是一个聊天室。今天中华请吃饭，差不多整个线的人都来了。”林元说。
这时有个留着绿色莫哈发型的二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用力拍了一下林元的肩膀：“元子！”
林元笑着跟他打招呼，接着向我们介绍：“这是刺猬。你们不用叫哥。”
刺猬轻轻地给了林元一拳，笑呵呵地跟我和苏雯打招呼，接着问林元：“她俩岁数看着都不大啊，哪个是你媳妇儿？”
“哪个都不是。你丫别耍贫嘴。中华呢？”
“在排挡那边儿点菜呢。”刺猬说，然后指着最里面的一桌，“他媳妇儿也来了。今天要出事儿。”
我和苏雯在旁边很不自在地站着，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也不想插嘴，就往刺猬指的那桌看，中间有个很漂亮、长相很古典文静的长发美女正在和旁边的人说笑着，估计刺猬说的中华的女朋友就是她了。
林元一听要出事儿，压低声音道：“不是吧？今儿这日子，多不好……要不我去和她说说？”
“你瞎掺和什么啊。看戏就行了。”刺猬说。
正在这时，我感到身后的光被挡住了，回头一看，一个留着金色长发又高又壮的男人站在我身后，正冲我笑着：“小妹妹，借过一下行不行？”
我急忙拉着苏雯让开了。林元冲这个金发男人骂了一句：“滚蛋！别吓着我这俩妹妹。”
金发男人大笑着：“我这不是挺温柔的吗？”
林元不理他，对我们说：“这就是中华。你们得叫哥。”
我和苏雯纷纷乖巧地向哥哥问好。中华拍了拍我们的头，说：“待会儿上菜了你们来我这桌吃吧。我媳妇儿可喜欢小孩儿呢。”
苏雯虔诚地笑着点头。我也点了点头，心想：谁是小孩儿呀！你也不过比我们大个几岁而已。
中华接着就到最里面的那桌坐下了，正坐在那位美女姐姐的身边。刺猬也随着他过去了，坐到了旁边的一桌。
林元拉了拉我说：“待会儿你们跟着我坐就行了，别过去。他就是客气客气。你们要真过去了，到时候他媳妇儿吃醋就完了。”
我又看了看那位美女，心想：这么一位神仙般的姐姐怎么会吃醋？即使吃醋也不会怎么样吧？
开始上菜了，林元带着我和苏雯到刺猬那桌坐下。中华正和身边的人高谈阔论，畅想着他到美国后将如何壮我国威，根本就没注意我们，也就没叫我们过去。
我们这桌的人也差不多，男人们都在谈论着国家政策和国际形势。刺猬正在给林元倒啤酒。这一桌唯一的女性就是我和苏雯，也没顾得上喝饮料，吃小龙虾，只是好奇地四处看着。
刺猬给林元倒完酒就凑到我和苏雯面前，给我们一人递了一支烟：“抽吗？”
我和苏雯都不抽烟，尤其知道陌生人给的烟更碰不得，但也不敢不接，就看着林元。林元笑了：“没事儿，拿着吧。”
接过烟，我和苏雯面面相觑。刺猬接着也给了林元一支，回到座位上自己点上一支，像没事儿人一样抽着。
苏雯把头扭过来背对着他俩。我看她的口型正在说：“不，是，毒，品，吧？”
我耸了耸肩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苏雯看我摇头，大概以为是“不是”的意思，抓起桌上的一只打火机把烟点了，熟练地抽了一口。我都看傻了——认识这么久我竟然都不知道她会抽烟！
她看我吃惊的样子还很得意，又抽了一口，说：“没事儿。”
正在这时，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虽也有人说话，但声音都放低了。
我回头望，只见一个矮个子烫着卷发的女孩和一个比她高出许多的男孩一起走了进来。两个人大概都不到二十岁。周围的人尽量不去看他们，又都忍不住要去看的样子，弄得他们俩有些莫名其妙，站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往前走。
中间桌的一个人走过去把那个女孩拉到了中华那桌。跟她一起来的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就已经打在了这个女孩脸上。
我定睛一看，打人的正是中华的女朋友。她给了这女孩一巴掌就坐下了，继续平静地吃饭。旁边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女孩还有一个男人接着就上去对那女孩又踢又打。女孩倒在地上也不反抗，只是护着头喊着：“大嫂对不起！求求你别让他们打我了！求你了……”
跟她一起来的那个男孩想要过来保护她，还没走两步就被几个男人按倒在地，几个酒瓶子都砸在了他身上。
我和苏雯都看傻了，先看了看正在挨打的那对男女，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中华的女朋友。中华也当没看见，咳嗽了一声，说：“差不多得了。”接着起身离开。他的女朋友也随着他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场地里的人就乱了。有的人还在吃，有的人跟着凑热闹也上去打那一对男女。
林元皱了皱眉，趁乱把我和苏雯带了出来。
“嘛去啊？”刺猬追了出来，抹了抹嘴，“你们不吃啦？”
“买烟。”林元说，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和苏雯在后面紧跟着他。
在往小卖部走的路上，我问林元：“他们为什么打那个女孩啊？”
林元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那天在线上聊天，中华他媳妇儿不在，那女孩跟中华聊了几句骚。他们俩以为聊天室里没别人，其实有个跟他媳妇儿不错的一直都在呢，结果这事儿就败露了。”
正说着，我们突然听到了警笛的声音。林元愣了一下，一拍手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