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信念让我留了下来，其实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也许是我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一种感情，这种感情也影响到了我。

又过了不知多久，童飞和丹超终于回来了。童飞的脸上有些巴掌印，但脚步还很稳健。他扶着偶尔有些摇晃的丹超，在路灯下慢慢向我们走来。

丹超不断地打开他的手，不让他扶。后来走近了，我才看见丹超的脸上和衣服上的血迹。虽然是擦过的，但是还有不少黏在他的头发、眉毛和睫毛上。

我看得惊呆了。没想到大春的反应更强烈，直接跪倒在地，捂着脸哭了起来，口中叫着：“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我真的怕他们弄死我……”

童飞忙把他拉了起来：“疯了你！旁边就是局子！”

丹超微皱眉头，也拉了他一把：“行了，行了，拍电视剧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关切地看着丹超，顿时对他心生敬意，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是他们的老大。

丹超抬眼看了看我，问：“有纸巾没有？”

我忙翻着随身带的包，果然还有半包纸巾，赶紧递给他了。

丹超擦了擦鼻子，“嘶”了一声，还是擦出了一些血，然后对大春说：“别在这儿呆着了，要是碰上了他们就又是事儿。”

我看出大春还想说什么，但知道丹超还在生他的气，就替他问了：“用不用去医院啊？”

“不用，几块砖头而已。”丹超淡淡地说，“我饿了倒是真的。咱们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吧。”

到了这个钟点，唯一开门的也就只有24小时牛肉面大王了。我们四个人顺着马路又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到一家牛肉面大王。外面停着几辆出租车，店里坐着的几位大叔大概是刚收工的的哥。其中一位看着颇为眼熟，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是我小学同学方倩的父亲，于是赶紧低下了头，躲在大春身后，生怕他认出我来，颠覆了我在小学时根正苗红的形象。

找了位子坐了下来，丹超什么也没说就趴桌上睡了，连叫的面也没吃。大春总以为他昏过去了，几次用筷子捅醒他，提醒他吃面，每次都被他臭骂。丹超平时是从来不骂人的，大春大概也知道他是真急了，就不敢再招他，由他睡去。

本来我也没什么胃口，但在外面冻了一晚上，虽然是夏天，晚上也挺冷的，于是努力吃下了半碗面，终于觉得暖和多了。

丹超和大春都趴桌上睡了。童飞坐在我对面抽烟。我趴在桌上心虚地借着橱窗映出的影子看着方倩的父亲。他根本没注意我们。

当初上小学的时候，我和方倩还有班里另外几个要好的女生都是班干部、尖子生，平时一起做值周生，在校门口检查红领巾、小黄帽，到别的班盯着他们做眼保健操，制止同学在楼道里追跑打闹。放学后我们一起写作业，做手工，看漫画。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滑旱冰，一起游泳。那时的我是绝对不屑也不敢和大春他们这种人为伍的。如果当时的我们有任何特别，大概就是在班里成立了一个以“美少女战士”命名的“精英组织”：我是月野兔，方倩是木野真琴，另外几个女生分别是水野亚美、火野丽、 爱野美奈子……当时的我们颇以此为荣，认为自己似乎高人一等。其他学习差的女生想要加入“美少女战士”是很难的事，除非她和我们的友好值到了一定程度，还得有一技之长。后来我们陆续让天王遥、海王满、冥王雪奈加入了组织。她们三个学习都不好，所以就被安排在了外部太阳系……

方倩的父亲和他的的哥朋友们离开后，我也趴在桌上睡了。早晨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酸痛，头痛剧烈，像快要死了一样，终于体会到了流浪的不易。清醒后我先是看了看BP机，生怕家人发现我一夜未归，根本没去奶奶家。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夜不归宿，标志着我在外部太阳系的堕落生活的开始。

终于到了暑假，没有了学校的约束。我和闺蜜苏雯先是一起去把头发染成了深棕色，然后到当时年轻人的聚集地西单买了一堆新潮的衣服。因为我的发色染得比较深，才得以逃过姥姥的法眼，但那些肥大的奇装异服她是坚决不让我穿的，于是很多时候我都是背着它们到苏雯家再换上，然后带着她一起出去玩。

苏雯本也是个不错的学生，学习成绩一般但不调皮，和班里尖子生们的关系也都不错。可惜她没有之前和我要好的女生的先见之明，在我开始走下坡路时没有及时地和我划清界限，于是也被我拖下了水。

暑假开始后苏雯经常跟我一起到台球厅玩，看唐震和林元他们打台球。林元的老大许志后来也经常来，身边总带着一个被他像丫鬟一样使唤的女生。

第一次见到许志时我根本想不到他就是林元的老大。他的个子比我才高一点点，皮肤非常白，留着中分的头发，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走起路来还有些驼背，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后来唐震偷偷告诉我们，别看许志看起来很弱，其实他有精神病，发作起来就像八神爆豆，因为他有精神病证件，所以打人也不用负法律责任。听得我和苏雯膛目结舌，从此以后和许志说话都非常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