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金钟是谁，以为是和丹超他们一般年纪的一位少年。后来上了初二，有次唐震带着金钟一行人到学校附近的游戏厅玩，才跟我介绍说，中间那个三十多岁的光头就是金钟，是这一带的扛霸子，和丹超等人不属于一个区，更不是一辈人。

这时的我和唐震已经渐渐由针锋相对而变得有些臭味相投，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多少有些同病相怜。学习成绩下降，外加被人打小报告和社会青年们混在一起的我，很委婉地被班主任撤去了副班长的职务，由班中一位活泼可爱、积极向上的女同学孙晓雨接任。

被撤职后，我虽没像唐震一样在学校打人闹事，却也经常和包括他在内的年级里的“问题学生”们混在一起。说是混，也不过是中午一起去学校外面吃饭，课间和午休时间在操场一起闲扯罢了。那时的我们还很幼稚地达成了一项共识：如果自己人闹矛盾就内部解决，校外的人要想动校内的人就坚决一致对外。听着还蛮有正义感的，仿佛担任起了学校的保安任务，但其实这里有一条默认的例外：如果唐震想要打谁的话就由他去，反正我们也管不了。

韩家亮转到我们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情况。当时他还没到班里，同学们听说有新生要转来了，纷纷议论着，猜测着是男是女。唐震趴在我斜后方的座位上坏笑着，说：“是女的就收了，是男的就打。”我听了皮笑肉不笑，转过身把玩着笔袋，心中很是失落：唐震这样无法无天地想打谁就打谁，要是别人恐怕早就受到惩罚了，而在我们学校却没人敢管他……

正想着，班主任带着韩家亮进来了，班里顿时安静下来。班主任向我们做了简单的介绍后，安排他坐到我后面的空位上。唐震咳嗽了一声，我回头看他，只见他正冲我笑着挤眼睛。我明白他是在暗示我“是男的就打”——韩家亮要被他打了。

这时韩家亮已经向这边走了过来。他的个子比唐震矮一些，人也比较瘦，头发微卷着，在阳光下可以看出暗暗的红色。待他走近了，我看清他的脸，眼睛虽然不大，脸上却棱角分明，神态中带着一丝忧郁。我打量着他，心中满是怜悯，心想：唉，挺帅的一个男生，就要被唐震欺负了，真是于心不忍。

韩家亮坐下后，班主任就开始上课了。我一整节课都没怎么认真听，净想着怎么才能帮他一把让他不被打。

课间韩家亮哪儿也没去，就坐在自己座位上。班里有几个男生热情地过来跟他搭讪聊天，其中包括不怀好意的唐震。当然他这时并没有一丝的不友好，还约韩家亮放学后一起去游戏厅玩。

那天最后一节课是王老师的英语课。他是我们学校最厉害的一位老师，也是我们的年级组长。他教英语是李阳式的，很多时候都用吼的，有时候上课为了炫耀还特意打开教室门，让我们全班跟着他大声朗读给别的班听。他的嗓门儿本身就比较大，说话还爱一惊一乍，很多学生都怕他，尤其是那些经常被他训的男生。包括唐震，在他的课上也明显老实了许多。那时候我还挺喜欢王老师的，不光因为他能镇住唐震，还因为他很幽默，训人的时候都带着包袱。很多别的同学对他也是又爱又怕，因传他是空手道黑带，故称他为“黑手老王”。

这节课上到一半，老王让我们默写单词。他在班里来回走着查看，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我身边，对我后面的唐震说：“鬓角儿该剪了啊。还有你这头发，是不是又抹发胶了？”

“没有，没有。”唐震笑着说，“就是抹了点儿水。”

“明天我再看你这鬓角儿这么长我就帮你剪了。”老王说，突然提高嗓门，“听见没有？！”这一吼把我和周围的人都吓得一哆嗦。

“还有你。”老王说着转向了韩家亮，“你这头发是不是染了？还烫了？”

“没有，我自来卷。”韩家亮说。他的嗓音很低沉。

“你以前在哪儿我不管，但我们学校不能染头发，知道吗？”

“嗯，知道。”

这时默写的时间到了，老王让后面的人把写好的纸从后往前传。我回头的时候冲韩家亮笑了笑。他也冲我笑了笑。

默写完老王继续讲课，班里比之前就乱了一些，有人小声说话。唐震也和右边的男生聊着什么。我看了看他，灵机一动，从笔记本上撕下半张纸，写了张纸条扔给了后面的韩家亮。

“你家住哪儿？”我写道。

韩家亮写了地点又传回给我。我看了心中有些小惊喜——居然离我家这么近。

“放学一起走吧？”我写完又给他传了回去。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