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说是你父亲的朋友，看着可够年轻的。”班主任在楼道里对我说。

“嗯。”我随口答应着随着她走向办公室。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位李叔叔是谁，只是想起父亲临出国前交代过他托了朋友要带我去办护照，想必托的就是这位李叔叔了。

班主任推开办公室的门。我随着开门的光线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听到我们进来了，男人转过头，笑着站了起来。

“是彤彤吧？你好。”男人两步走到我的面前，伸出右手，“我姓李，是你爸爸的朋友，今天来带你去办护照。”

“哦，李叔叔好。”我有些跼促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他是我印象中第一个和我握手的成年人，这样正式的方式让我感到有些措手不及，而且我本以为他是个三四十岁的叔叔，像父亲的其他朋友一样，没想到他这么年轻，一副大学生的模样，神情也不老成，说话还有些咬字，但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口音。只有他那一身西服革履，外加一个黑亮的提包，才显得出他是社会上的人。

班主任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着我。她大概以为我认识这个李叔叔，结果发现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

“这是你李叔叔？”班主任果然不太放心。

“啊，对。”我含糊答应着。我想他既然说是带我去办护照，这件事只有家人和我知道，应该不是坏人来绑架我的。

“好，那你们去吧。办完了要是时间还早就回来上课，还有晚自习。现在可是重要的冲刺阶段啊！”班主任紧握着手说。

我抿着嘴点了点头。李叔叔谢过班主任后就要和我一起往外走。

“哎，再等一下。”班主任突然说，挤出了一丝笑容，“我突然想起我们学校有个规定，如果不是家人来接孩子，是要出示证件的。李先生，麻烦你还是出示一下身份证？也不是不放心你把孩子带走，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学校是要负责任的……”

“好的，我明白……名片行不行？”班主任还没说完，李叔叔已经会意，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接着说，“不行的话，还有驾驶证……”

“没关系，都可以。”班主任接过他的名片，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光芒，又接过他的驾驶证，大概看了一眼就还给他了，接着从桌上抄起笔和纸，作出要记录的意思，“那麻烦你留个电话？”

“电话？名片上有。”

“哦，对对，哈哈，瞧我……”班主任红了脸笑着，接着嘱咐了两句就让我和李叔叔走了。

我跟着李叔叔一起走到校门外，也没有话说，气氛有些尴尬。直到走到他停在校门口的车前，他把后门打开了，把我的书包放在了后座上。

“谢谢叔叔。”我说。

“我有那么老吗？”他说着绕过车头走向副驾驶的门外。我被他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严肃还是说笑，只好傻笑着坐下来。他弯下身子透过副驾驶的车窗看了看我，又绕了回来，有些无奈地笑着：“你怎么坐后面？”

“啊？哦，我习惯了。”我说。坐车的时候前面的位置一直都是给长辈坐的，和父亲出门的时候尤其，副驾驶是他的位置，我每次都坐在后面，可以望着他的后脑勺，而不是被他望着，反倒自在。

“坐前面来吧。你不是……晕车么？”李叔叔一只手扶着车门另一只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吃惊于他竟然知道我晕车，便下车改坐到副驾驶上了。

车子开动后，李叔叔就不说话了。我很好奇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因为他的口音听起来实在奇特，而且举手投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过因为我还有些认生不好意思问，就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你和照片上的样子不太一样。”上了环路后，李叔叔突然说。

“照片？”

他指了指手提包：“里面有，办护照要用的。”

“哦。”我按他说的打开了那个提包，里面除了我的户口本还有一些办护照要用的表格材料，户口本上用曲别针别着几张我的两寸证件照——那照片照得真是惨不忍睹。

“哈哈，哈哈……”我拿着照片不好意思地干笑着。照片上的我正严肃地看着我。

“这是在你外婆家拿的。”他说。我注意到他说“外婆”而没说“姥姥”，这又让我对他是哪里人感到好奇。

“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你猜猜。”

我一连说了好几个南方的地名，把台湾都猜过了，他还是笑着摇头，甚至有些得意地说：“你肯定猜不到。”

“那有什么猜不到，大不了把所有省和自治区都猜一遍。”我心想。

可惜没能猜遍所有的省市，我们就到了出入境管理接待大厅。和所有办理各种手续的单位一样，这里的人很多，队排得很长，气氛让人紧张又烦躁。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手机这种可以拿着把玩的东西，等待的时间就更显得格外漫长。等拍完电子照片排上队以后，我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只想赶紧办完手续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