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护城河边,李炎班的男生对我说:“前面那几个人就是高中部的。他们穿着校服怕被老师认出来,一直在这边等着呢。”我看到那几个人,还看到他们的混混朋友们站在不远处,正望着马路对面,仿佛伺机捕食猎物的豺狼。
我们一起向那几个正在说笑的高中部男生走过去。其中一个男生跨在山地车上,看到我俩就警惕地收敛了笑容:“干嘛你们?”
我深知这时候跟他们交流一定要和气,就笑盈盈地说:“那个,几位哥哥,你们都是高中部的吧?”
山地车男一副不屑的表情:“是啊,怎么着?”
“我是李炎的朋友,就是你们要打的那个男生。你看,他也跟那边那位大哥道歉了,这么多人看着他被我们老师打也挺丢人的,你们能不能就别再打他了?”
“关你什么事儿啊!”那个男生提高了声音。
我刚要说话,李炎班的男生在后面偷偷拉了我一下。
这时高中部的另一个男生笑了,对山地车男说:“你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没准儿那是她男朋友呢。”旁边的人听了一起起哄。山地车男不屑地“哼”一声,骑车向那群混混去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说。
高中部的男生又嘻皮笑脸地问:“那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我没说话。这时,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男生凑到人群前,说:“哎,你以前是XX小学的吧?叫齐夕彤?”
“对啊……”我一看,说话的这个男生的确看着有些眼熟,没想到还知道我的名字。
“我也是XX小学的,比你大两届。以前咱们还一起值过周呢。记得么?”
“哦,是你啊。”我笑着——其实我还是没想起他的名字,但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小学的时候其他年级的人我大都是通过在校门口值周检查红领巾小黄帽认识的,而他算是一个基本没怎么说过话的人。
听到这儿,他身边的男生又开始起哄了:“呦,原来你跟这妹妹是校友啊,还不快给我们介绍介绍。”
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忙说:“是啊,你看,既然咱们大家都认识,李炎这事儿就算了吧,行不行?”
这时那个山地车男又骑回来了,不耐烦地说:“你们这儿还聊什么呢,赶紧的啊,再不过去人都跑了。”
起哄起得最厉害的那个男生坏笑着指着我和校友说:“这妹妹跟他一小学的,熟人。”
“是啊,要不算了吧。”那位校友也说,“他们老师都把他打了。闹大了我们也麻烦。”
“操,你们真行,以后再有事儿甭找我。”山地车男骂了一句,看了我一眼,又转身骑走了。只见他到那个蓝头发骑摩托的老大面前说了什么,一行人就离开了,也没往我们这边看。
“那就……没事儿了?”我试探着问。
“嗯,没事儿了。”校友笑着说。
“那真谢谢你了!”我说。李炎班的男生也跟着说“谢谢”。
“你还是没想起来我叫什么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又寒暄了几句,就和李炎班的男生往回走,去拿停在马路边的车。没想到老王正站在那儿等着我们过去。我曾经对他的尊敬在今天被他给李炎的那两个耳光一扫而飞,走到他面前也没说话。他是李炎的班主任,也是我旁边男生的班主任,所以他还是叫了“王老师”。
“你们怎么回事儿?怎么还不回家?”老王问,语气倒还算平静。
我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已经走远的高中部男生,说:“他们本来还要堵着李炎再打呢。”
“估计看您来了,他们就走了,怕您告到本校他们吃处分。”李炎班的男生说。
“你刚跟他们聊什么呢?”老王问我。
“我就是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别打李炎了。”
“这种事儿你管得了吗?!”老王的这种语气让我很不舒服。虽然他问得有道理,我也只是侥幸因为他们中有个小学校友才把他们劝走,但我还是不能接受一个老师对这种事是他这种态度,就没回答。
“以后这种事儿别掺和。”老王说,“行了,赶紧回家吧。”
“王老师。”我叫住了转身要走的他,说了一句也许是当时受黑帮电影影响太深的话,“有时候咱们黑道白道都得罩着点儿,对吧?”
我对他说出这句话已经很荒唐了。没想到老王居然想了想,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李炎就退学了。我想这是我们中有些人信仰倒塌的一个里程碑——从小被灌输革命思想,被教导要拾金不昧、见义勇为的我们,当眼睁睁地看着教育我们的人反给了被欺负的人两巴掌,由恶人扬长而去,大家都意识到了,当遇到老师也不敢惹的人,平时义正辞严的他不一定会站在正义的一方,反倒可能趁机整你一把,尤其如果你平时是个爱捣乱的学生的话。
曾经的我,从上小学开始,一直有种“以作为被老师青睐的好学生为荣,以成绩下降和被老师冷落为耻”的主流思想,但从那天起,我开始正式怀疑老师、学校、以及我们一直被灌输的很多“绝对正确”和“绝对服从”。虽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但一颗叛逆的萌芽已经在我心中开始生长了。
这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才刚刚开始,班主任就把我叫了出去,说家里来人接我了,让我把书包也收拾了,下午的课不用上了。我还以为自己犯什么错误了,结果班主任说是家人来接我去办护照。
“是我姥姥么?”我问,但一想也不对,我早上从家出来她也没跟我提这事儿呀。
“不是。是你李叔叔。”班主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