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7章：浑水

我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尤其在晚上，在这种失眠的晚上。

我想我的父母是爱我的，只是他们不说。我想我和瓷器们的感情是稳固的，只要诱惑不多。我想热恋阶段过后，两个人还想继续在一起，那就是爱。我想只要我努力，就会像曾经那样光彩夺目。我想当我的身边变得过分拥挤，我就会突然感到孤独。

已经习惯了这样抱住政博的胳膊。即使要面对上面那道我一直故意忽略的疤痕，那道一个女人曾在他心里留过的痕迹。

什么时候我也能爱得像他那么深？不可能了。我已经变成了软弱的文夕。我是金凌，却连自己的名字也保不住。我是明星，可明星又能怎么样呢？我还是恨我自己，恨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优柔寡断，没主见，没理想，恨自己对身边的一切都无能为力，恨自己几乎失去了爱和恨的能力。

这能怪谁呢？是我自导自演了我的过去，而正是我的过去成就了我的现在。

有时候，我真希望那些过去不曾存在过。那样的话，我就是个沉默的人——我不说话，也不显得粗鲁。那样的话，我就是个冷静的人——不伤害别人，也保护自己。那样的话，我就没有初恋——不会为了真伊离开谁，更不会在自己的手指上留下痕迹。那样的话，政博就不会烦恼我和阿荣好过，因为那不曾发生。那样的话，政博就不会烦恼我和程坤关系暧昧，因为那不曾存在。真是那样的话，政博就不会在吵架的时候受伤地看着我，说：“有些事儿可以不去想，但是不能忘。”

算了，知足吧，文夕，你的牌坊已经倒了，何必费力去扶呢？何况你已经得到了一个重情义的男人，就握紧他的手，踏实睡吧。

对现实的无奈真是剂良药，就这么让我困倦着，慢慢睡着了。

梦里，一切都是冷的，是白色的。

我和政博面对面，赤裸着坐在一个硕大的浴缸里，泡牛奶浴。

奶是冰的，房间是白色的，我们是沉默的。只有四只游动的手和不规律的水声让我知道，这不只是个画面。

梦里的时间过得可真快。我们就这么洗啊洗啊，洗得昼夜都变幻了好几次，奶都变酸了，我都变得苍老了。可政博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健康。

终于，他站起来，说太脏了，要出去。我说，你等等我，等等我……

又是这个梦！怎么又是这个梦？

我突然醒了。

看看窗外，天已经朦朦亮了。可我感觉就像没睡过一样，疲惫，并且恐惧——难道政博注定要离开我么？

我突然想起政博说演艺圈脏的话，想起我们频繁地因为我的职业出现矛盾。像我们这种恋爱中的人还真是自大，总是肆无忌惮地争吵，就不怕对方离开自己么？

政博好像也醒了，把我的手紧紧握住。

他用嘶哑的声音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感觉挺不舒服的……文夕，如果你认识的第一个男人是我，还会和别人好么？”

我的心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却说不出话。

没想到政博也哽咽了，沉默了好半天才说：“其实每个人刚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都会以为找到了真正合适的。因为喜欢，所以包容。可时间长了，人们就都开始抱怨对方没以前好了。其实对方没变，只是人们都恢复了自我……我长到这么大，这么多年的习惯和毛病已经顽固了，从没想过为一个人改变。你可能也一样。但我现在想，如果相处的时间再长点儿，我们是不是就能为彼此改变呢？我想我能，因为我会努力。你呢？文夕？你能让我觉得踏实一回么？”

我紧咬着嘴唇，眼泪不停的流，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果然，我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连承诺也给不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失望地说：“我现在最在乎的就是你。希望你别伤我。”

“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人……”我在心里默念着，多想给他句承诺啊！可我骗不了自己，我是个不安定的人，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是个不会为任何人改变的人。而像政博这样专情的人，对我的真实自我来说简直就是个灾难，是个侮辱。我没法面对他，更不想骗他。

“我最近心里特别乱。”我小声说，松开了搂住他胳膊的手，把另一只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我最近心里真的挺乱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自己呆几天，行么？”

 

天刚亮，政博就走了。我竟然觉得轻松了好多。

现如今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大概已经把爱当压力了吧？

以前的我们都是老实人，可老实人被人伤害惯了，就开始伤害人了。以前的我们都说“求求你了，爱我吧”，现在的我们却只想说“求求你了，别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