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5章:同一片天空
没见到耗子以前,他在我脑中的形象一直是尖嘴猴腮的。我觉得这人肯定爱吃大米饭,爱喝小米粥,习惯夜不归宿,从骨子里好色,天生怕猫——猫就是莫白。
我把我的设想告诉政博。他说,嘿,还真猜对了一大半儿!
我得儿意地笑,我得儿意地笑:谁说我不聪明来着?谁说我不会写“思考”俩字儿来着?哼哼……
“不过还有一点你没猜到。”卢东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他内时候在学校人人喊打,没有不被欺负的日子。直到后来我们开始带他玩,才算把他救了。”
“真的假的啊?”
“不信你问政博啊。哎,政博,还记得内次吗?斜街内帮人中午来咱学校打篮球,耗子说不跟他们打,放学就让他们给堵校门口了……”
“嗯,记得。”政博看着我,“这事儿说出来估计你都不信。”
“嗬,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见过的大场面也不比你们少……单枪匹马,半夜进居民楼,开门伸手不见五指,屋里除了烟味儿就是酒味儿,有人开灯,眼前就是一桌子空啤酒瓶儿,都是给这一个人预备的,砸身上,为的是行拜师礼。”
“哈哈哈,你《蛊惑仔》看多了吧?”卢东大笑着,笑得让我有点儿生气。
“骗你干嘛啊!”我红着脸说,“我表哥当初认他干爹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那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给我和我三姨吓坏了,他自己还笑呢,傻……”想起表哥那天回家时的狼狈样儿,我说不下去了。那时候他都是为了护着到处惹事儿的我,想找个靠山,才被整成那样儿。
“你说的内都是小孩儿干的傻事儿。”政博不屑一顾地说,“我们说的是社会问题。你见过老师打学生么?你见过老师因为学生被欺负打学生么?内次耗子被人堵了,半个学校的人都跟校门口站着看热闹。来堵耗子的都是二十几岁的大崽儿,我们内时候也惹不起。大森说,找校长去吧,要不报警算了。还没去呢,我们年级组长就拉着耗子从学校里出来了。他把耗子拎到内帮孙子跟前。你猜他说什么?他让耗子说对不起。我们当时都惊了,不信这是他说的。耗子又惊又气地瞪着他,‘你凭什么让我说对不起啊?我又没错儿!’。我们年级组长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啪’的一声。耗子的脸一下儿就红了。内帮来堵他的人都吓一跳……”
“唉……”卢东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当时耗子他妈就在人群里看着呢,也没上去管。我后来才知道内是耗子他妈,心里挺不舒服的。再怎么说内也是你儿子啊,你怎么就能站那儿不动呢?”
怕。怕。怕。
明哲保身。
我们的文化。
我想了想,问:“莫白呢?莫白不在么?”我觉得如果莫白在的话,她不会不管。她比他们这帮爷们儿勇敢。
“哎?东子,莫白内天干吗去了?是病了吧?”政博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点上烟。
“内天……内天她装病上月坛滚轴去了吧?我也记不清楚了。”卢东说,回头看了看我,“反正打内以后我们就开始带着耗子玩了,他也就不那么倒霉了。”
我们到的就挺早的,没想到莫白已经在酒楼的包间里等了。她还挺会消遣,叫了瓶“小二”,吃着煮花生米,旁边还摆着盘凉拌海蜇皮。
卢东笑嘻嘻地凑过去,拿起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行啊你,够滋的啊!”
政博也跟他一样没正经的,故作悲痛状:“唉,做女人真好!”
莫白笑着推了他一把:“你甭跟我油嘴滑舌的。这话你留着等凡妮来了跟她说吧!”
“都谁去火车站了?”我问,在莫白身边坐下。
“武明、凡妮、大森、真伊。”她面无表情地回答,嚼着花生。
“他们真该叫我一块儿去。我特想见耗子,我觉得他这人肯定特有意思。”我说。
卢东把刚夹起的海蜇皮又放下了,笑嘻嘻地看着我:“不单有意思,还有本事呐!他这次回来就得跟《古惑仔》里内山鸡似的,震撼江湖……”
话还没说完,政博笑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我知道他们俩在取笑我刚才提的我表哥的事儿,也懒得理他们。
莫白放下酒盅,从包里拿出烟和火机,站起来示意我和她出去抽口烟。临出门前还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耗子也算傻人有傻福气。老天有眼。”
卢东把一大口海蜇皮塞进嘴里,咕哝着:“有也是势利眼。”
我和莫白站在酒楼门口抽烟,看着人们成群结队,来来往往,谈笑风生。
我出于好奇问莫白:“听政博他们说耗子高中的时候让老师给打了?”
她点点头:“内老师挺操蛋的,但没人能办他,也没人敢告他。学生们都怕他,怕惯了。”
“那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啊?”
“没全完。后来内老师升官发财了,给调教育局去了。”
“操。还真是小人得志啊。”
“都见怪不怪了。”莫白说,在台阶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我小时候,我爸老跟我说,‘看人的心术要看眼睛’。等我长大了,懂事儿了,就老喜欢盯着人的眼睛看,有时候把人都给看毛了。结果到最近我才发现,有些心术不正的人的眼睛也是炯炯有神的。”